很多人都預料捷克小說家米蘭,昆德拉會得諾貝爾文學獎,特別是他的小說《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》拍成電影之後,更助長了他的知名度和獲獎聲勢。
香港攝影師協會籌款義映該片,我與子靜齊去看,散場後,他頻出怨言,說美國人拍攝歐洲故事根本不人合,又說導演歪曲作者意思等等。他說得振振有詞,我未看過原著,無從回應。
子靜對藝術堅持,一直叫我欣賞,無奈我已淪落為賣文小販,少作藝術要求,特別是對電影,有時會不怎麼計較。於我來說,該部影片與大衛,連的《齊瓦哥醫生》相差很遠很遠,但在近兩三年,尤其在全世界電影界都陷入低潮,好作品鳳毛麟角時候,能看到以大時代為背景的愛情電影這麼像樣,畢竟屬於難得。
子靜猛向我說原著怎樣怎樣好,他愈講,我愈慚愧,終於走去書局買來看。我還買了作者的另一本名著《笑忘書》。
書局裡小姐對我說:「呢排多咗人嚟買昆德拉的書,電影真係幫咗小說嘅銷路。」
「呢兩本書我一早睇咗啦,借咗俾朋友睇,一去冇回頭,而家補買番兩本,用書套入住佢,唔俾佢封塵,當做Collector's Item。」我不想那位售貨員小姐以為我是跟大隊才去看昆德拉,所以在她面前「作大」一下。
久沒有逛書店,不知道近期暢銷書目是甚麼。拿起《Time》,瞄一下暢銷書排名榜,見馬奎斯的《愛在瘟疫蔓延時》赫然在第三位。奇怪,這本書英譯本已出版很久,怎麼還會在第三位呢?該本小說確長期銷售是強勁。早兩期《號外》有一篇文章叫《拉丁熱潮,來勢洶洶》,果然應驗,現在美國掀起拉丁熱潮,連南美洲文學作品也成為暢銷書,此乃以前從未出現過的現象。我不想與時代脫節,既然買了還未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昆德拉兩本書,沒有理由不買已經得到諾貝爾獎多年的馬奎斯小說。
不過,地球自轉不等我,我想買《愛在瘟疫蔓延時》也買不到。太遲了,售貨員小姐對我說,全部賣光。「妳呢度賣晒,咁唔該妳同我問吓行家有邊間仲有得賣?」我請她幫忙。
「我已經幫人問過啦,其他書局都賣晒。」
「香港電台舉辦的『十本好書』推廣運動,有人推薦呢本書,點解會賣晒嘅!?真係奇!」
「有人鍾情呢本書書丫嘛,成日嚟買,一買就買一打,好似買玫瑰花咁!你知道,拉丁美洲小說香港入貨唔多,所以全香港呢本小說嘅存書都俾佢一個人買晒!」
「香港有咁嘅人?佢係邊個呀?」
「細細粒粒嘅,戴眼鏡,好多說話講,講嘢嗰陣時仲好多動作。佢講嘢好好笑。」這位書店收銀員談起這位仁兄似乎很欣賞,「但仲送咗一本書俾我。」
「咁嗰個人第二日有冇打電話俾妳?」我見她講得這麼開心,於是八卦問她一句。
「有。不過我淨係睇咗三頁,所以無得同佢討論。」
「咁佢有冇約妳出街,教妳睇嗰本書?」
「有,不過我唔得閒,我放工之後,一、三、五學法文,二、四、六學日文,星期日我番屯門室企,所以佢約唔到我。」
追女仔原來發展到用這一新招。該位仁兄用心良苦,其品味和精神,都值得學習。
我應承子靜今日要交一篇討論兩性關係的稿給他,題目是《怎樣逗她上床,然後示意她自動離開》,雖然我已經寫好八成,但聽到書局小姐所講的現實追女仔個案,我有必要把所寫的部份內容修改一下。
「我有新料加入篇稿裡面,」我在電話裡對子靜說:「聽日先至交俾你得唔得?」
「你唔好害我喎,聽日真係最後啦。」在電話那邊子靜無可奈何地說:「係嘞,我啱啱同中國思想領袖通電話,但話今晚可以有時間同我見面,我約咗去佢酒店飲杯嘢。佢聽日就番北京,咁難先至見到佢,你都係見完佢先至寫稿嘞。」子靜總是為我設想周到。
與中國思想領袖見面是九時半,地點在銅鑼灣,之前的時間沒有事做,於是臨時想到去新開張的影藝戲院看侯孝賢導演的《尼羅河女兒》。
該間戲院的地址我其實不太清楚,以為的士司機會知道,怎知道他比我還懵,在灣仔海旁轉來轉去,兜了幾個圈才找到那間戲院。進到戲院,影片已經開了十多分鐘。本來看華語電影,看少十分鐘沒有所謂,但我今次實在跟不上侯孝賢,不知道電影在講甚麼。我歸咎遲到十多分鐘。我看得出侯孝賢拍電影很有誠意,我打算過兩天再看該電影一次。
去到相約的酒店咖啡座,思想領袖已跟子靜談得很熱烈。老師正在講他辦一本新雜誌計劃,可能設編輯部在紐約,要集合全世界華人作者,集思廣益要向執政者進諄言。子靜向思想領袖介紹我說:「張先生寫很多政論文章,他最近寫一篇《十三大與十三全的比較研究》,大陸的《參政消息)都有轉載,他可以在你約稿作者名單內。」
「外來和尚好唸經,那請你多多幫忙啦。我們很希望海外作者寫稿,你們寫的意見比我們國內的有影響力。」思想領袖說。
「中國人劣根性就是這樣,領導人總是不聽國內學者的話,怪不得李遠哲回大陸,北京很多人都要托他向國家領導人轉達意見。」我試圖用捲舌的普通話說。
「就是嘛,我們在國內發表意見總是有些避忌,你們在海外,大可以放膽寫文章呀。」思想領袖雖然喝的是啤酒,但似乎已出現醺態。
「話不是這樣講,在香港也並非可以暢所欲言,我以前也被文化打手點名批判,多多少少都感覺受到大阿哥關注威脅。」我記起以前發生過一宗筆墨官司。
「現在中國正處於改革關鍵時刻,成敗在此一舉,知識份子不應該再畏縮,有話便應該直說。台灣很多作家夠膽講話,所以今天才會開放。」
「對,你講得對,放膽文章拚命酒,我們大家喝一杯。」子靜把酒倒滿各人的杯子。
我其實不喝酒,我的一杯肯定要養金魚。我說:「我對北京有限信心,對我來講,放膽文章拚命『走』,逃走的走!」
思想領袖猛勸我乾了杯中酒。但我說今晚還要開通宵寫一篇把女技術性文章,我至少要表達高明、展現智慧、提供技巧,否則便會被人拆招牌。與北京老師交流一小時,並交換了通訊聯絡後,我為了保住一批米飯班主讀者而要先向老師告辭。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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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#1988 #張氏起居注 ]